2011年2月11日

美國政治學的發展——簡介國際關係和公共行政

◎林潔(政治三)

一、    美國政治學的歷史脈絡

自由主義傳統

    在歐洲人移民之前,美洲主要的居民是印地安人為主的原住民,十七世紀初,歐洲人開始大量往北美移民,最主要的族群是英國農民和受宗教迫害的清教徒,清教徒搭乘五月花號在美國東岸登陸,他們是為了躲避英國政府,追求自由和財富而到美洲,也因為英國政府一開始採與放任的立場,使美利堅創造出獨特的精神和自由傳統。

    最初的移民在美國東岸建立十三個殖民地,俗稱為北美十三州,十三州享有高度的自治權,殖民地人民也享有較多的政治參與權,在自由和社會契約的信念下,培養出美國最初的自由獨立精神。

    隨著美洲經濟的發展,英國政府向美洲徵稅,但是卻沒有給予相對的政治參與權,一連串的衝突爆發美國獨立運動,而美國也在1776年簽署獨立宣言成為一個新的國家。在《獨立宣言》中,英國哲學家洛克自由主義的概念被大量運用,他被認為是美國獨立運動和獨立宣言的思想根源,顯示出美利堅合眾國在經濟、政治甚至整個社會的立場上採取的角度。

*洛克(John Locke,1632~1704)

    洛克被稱為自由主義之父,他寫出人類史上討論自由最廣為流傳的作品:《政府論次講》,在政府論次講中,針對政府的規模和功能,他主張代議制和有限政府,反對專制王權,所有政府必須基於人民同意,按照自然法保護人民的生命、自由和財產,如果濫權,人民有權利革命。這也成為了世界上所有對抗專治權力最有力的工具。  

    洛克認為在世界最初,所有的地方都處於自然狀態,所有人類原本都處於一個自然的大社群中,在自然狀態中,每個人是自己的絕對法官,在不違反自然法的情況下行駛兩個自然權力:freedom、punishment。

    而上帝創造的自然狀態,應該要被最有效的利用,人生而自由平等,也有同樣的權力使享有自然狀態給予的利益,所以當某個地區被佔領,而人類透過「勞力」的付出換取他所擁有的財產,其他人是不能任意侵入或竊取的,因為人類必須尊重上帝創造的自然狀態(the state of nature )。每一個人生而自由平等,每個人都有權力當自己財產(包括生命、自由和實質財產)的主人,但是這些自由也是有可能被破壞,當有人違反了自然法,也就表示他不被理性管轄,成為了全人類的威脅,而全人類是在同為自然法管轄下的情況擁有自由,所有每個人都有權力懲罰他,在保存生命財產自由。

    但是諷刺的,在洛克自由主義的概念中,也是有黑暗面,最受人批評的就是洛克贊成奴隸制,他本身在美洲殖民地也是擁有莊園和財產,洛克認為美洲本身就是自然狀態,他不認為美洲原住民擁有美洲土地,承上邏輯,任何人都可以擁有自由、生命和財產的主控權,而當歐洲移民大量掠奪美洲土地時,美洲印第安原住民對他們的攻擊是不合理的,因為美洲原住民破壞自然法,所以不受理性管轄的他們是不能被視為自由人的,他們先對歐洲移民不義,所以大家都可以對他們發動戰爭和刑罰,他們是本來該死的活死人,所以奴役並沒有違反人生而自由平等的概念。

二、    二十世紀的美國政治學發展與分支

    一個國家學術界的發展通常和其國家政策、企業以及學術界特定人士而影響主流的發展,在美國尤其明顯。美國社會科學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開始有自己的脈絡,在此之前,許多社會科學專家都是受日耳曼教育,比較偏向日耳曼式的研究傳統,然而美國卻在一次大戰左右,逐漸確立其以實證主義和自由主義為學術主流。導治美國政治領到學術的原因主要因為當時面臨資本主義發展、移民潮以及殖民地的建立,經濟、社會急速變遷,影響社會科學發展的方向和侷限。

美國社會科學在大致確立時期,學術界以專業化發展來符合企業界和國家當時的需求。社會科學必須要採取一個「安全」又「有用」的立場,美國社會科學的發展受到市場自由主義、政治經濟條件、以及個別人物的競爭所型塑。二十世紀初的美國,學術機構迅速攀升,在爭取企業投資者的情況之下,美國的學術界必須急於證明自己學科的專業和用處。在這同時,勞資關係的動盪不安,也讓改革與否、如何改革,成為一個需要被嚴肅討論的議題。在這些影響和競爭下,自由主義和實證主義在多元的美國傳統下逐漸占上風。由於美國特殊的歷史發展,社會科學發展進程相對英、法等老牌國家薄弱,但也因為其開放自由的精神,社會科學能夠汲取移民母國和學術先進國家的優點,而又不全受其所限。

政治學的背景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代,古典希臘時期,所謂的政治是人的自然天性,人相互活動都是政治行為得展現,人本身就是政治的動物。隨著human science的脈絡和主權國家的建立,「公共」的概念逐漸發展,洛克認為每個人都是自由的,人有權利做他生命、自由和財產的主人,在不違反自然理性下,人和國家藉由訂定社會契約,形成一套有秩序的體制,政府則是國家行使和兌現契約的方式。隨著國家政府的行程,「公共行政」概念逐漸形成,而政治也從傳統人和人之間的互動,轉移成管理眾人之事的公共領域。

政治學做為現在的社會科學,發展的關鍵在於民族國家在1648年西發里亞和約的簽訂後確定出現,在此之後,各國間開始明確以「國家」作為在國際社會行為的主要角色,「主權」行使就有其意義,主權意味著統治者或君主將不會認可任何在其領土之內地位同等和更高的權力存在,國際社會的戰爭、合作、競爭等關係也高度影響國際社會的互動。

    從文藝復興開始,一直到工業革命,歐陸經歷了一場史無前例且風起雲湧的大變革,社會、文化、經濟等多面都是基礎性的變遷,沒有國家為背景,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強而有力的社會變革,也因此在根本性的變革中,國家扮演了關鍵性的角色,政府的作用和組織,更是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經歷了兩次大戰和冷戰時代這些影響世界局勢的關鍵事件,而美國做為國際強權,這些事件也深切的影響在國內及國際層面劇烈影響美國社會,政治學的發展基本上受社會文化環境很大影響,最獨特和、也主流的研究以國際關係和公共行政的發展為例,美國的政治學也發展其獨特的研究方法和領域。

1.    國際關係

國際關係一直是國際社會重要的議題,但是在十九世紀中葉以前,各國的互動相對侷限,國際關係發展慢,但是隨著科技的高度發展,國際社會中的行為者高度互動,而合作、競爭、衝突等關係就此產生,國際關係理論和發展也伴隨成長。

a.現實主義(realism)

國際關係現實主義在整個國關理論中算是滿長時間的主流學派,他強調國家利益和國家安全優於意識型態,而國家是國際社會中最重要的行為者,各個國家的「權力」在就扮演了關鍵的角色。

國際關係現實主義具體實踐大約可溯至法國十七世紀紅衣主教利希留(Armand de Richelieu),他創造出realpolitik一詞,強調國家在行為時先以國家利益為依歸,國家統治工具改變也從此造就國家社會的樣貌。realpolitik一直到德意志首相俾斯麥(Otto Eduard Leopold von Bismarck)在統一日耳曼地區期間的外交政策,也都有明顯的影子。

現實主義的發展已經有好幾個世紀,但是明確的變成國際關係理論,也是到晚近二十世紀,尤其受兩次大戰和美蘇兩大世界霸權冷戰的影響開始蓬勃發展,從classic realism、liberal realism到neo-realism,而現實主義具代表性的人物大都以美國學者為代表,他們由其在冷戰時代扮演重要的角色。

*現實主義

政治領導學術在美國政治學的發展中都有脈絡,傳統現實主義的代表人物是Hans Morgenthau,他是德裔美國人,本來在法蘭克福教授法律,但有猶太血統的Morgenthau在二戰時移民美國,從此在美國政治學界以及美國政府中擔任重要位置, 另一位冷戰時期現實主義的代表人物是George F. Kennan,他可以說是冷戰時代圍堵政策(CONTAINMENT POLICY)最關鍵的推手,Kennan長期研究美蘇關係,他的long-telegram和文章article "The Sources of Soviet Conduct”影響了戰後美國決定圍堵蘇聯世界的長久目標,而Morgenthau和Kennan在美國政府工作時,相似理念的兩人主導了美國外交政策和學術發展的走向,舉例來說,兩人都反對出兵越南,因為越南或中南半島對美國國家利益來說太薄弱,相較之下,和西歐、日本建立穩定的同盟關係利益更大。而Kennan向來反對NATO的擴張,因為這會破壞和蘇聯世界或中國的關係,偏向威爾遜式的柯林頓政府的基本外交政策”ENGAGEMENT AND ENLARGEMENT”並不是對美國最有利的選擇。

Morgenthau奠定的傳統現實主義理論有幾個基本原則:
•國際體系是無政府狀態
•主權國家是國際體系的主要行為者
•國家是為自身利益行動的理性行為者
•國家的主要目標是自身安全與存續
•權力,特別是武力,是國家安全最好的保障

Morgenthau在他的學術生涯中,後半生大都在芝加哥大學,而Kennan也再退出外交生涯後進入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y,教授國際關係等相關領域課程,也因此影響了當戴許多國際關系學者。之後的新現實主義(結構現實主義)也是循著現實主義的脈絡,代表者是哥倫比亞大學教授Kenneth Waltz,簡單來講,最明顯差異在於新現實主義不認為人性扮演特別的角色或有特別的力量,而現實主義認為人性確實是導致或主導戰爭的重要因素。

b.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

新自由主義可以說是延續自由主義的力量,在美蘇關係緩解的八十年代蓬勃發展的學派,新自由主義強調國際組織在國際社會中的重要性,雖然他們並不否認國家確實是國際社會最主要的行為者,但是在冷戰中和後冷戰時代,國際組織也提供了不同的管道和方法解決的許多國際議題,許多跨國性的問題透過國際組織的運作,會比單純國與國之間容易且有效率,美國從冷戰時的兩個霸權到後冷戰時代單一強權,都透過在IMF或世界銀行的強大影響力,推動美國的國家利益和國際目標。但是新自由主義還是會被批評為經濟強是國家的另一個力量,雖然國際組織卻有其組織目標和計畫,但是在推動組織順利運作的主導國家同時有介入的實力,這樣很可能變成國家的另一個行為媒介。
 在新自由主義學派中,代表的是Harvard Kennedy School of Government的教授Joseph Nye。

2.公共行政學

a.背景

雖然近兩個世紀,公共行政開始受到社會科學界的注意,但是發展卻是到了二十世紀才成為專業的學科領域,理論的發展也相對其他社會科學薄弱許多,但是隨著二十世紀做為世界強權的美國在這個領域的領導和影響,公共行政目前的規模和學術已有相當地位。

在美國,威爾遜(Woodrow Wilson)總統是第一個重視公共行政的總統,他寫了一篇文章《行政的研究》討論的以下五個點,而這本書也代表了美國公共行政學的基礎奠定。

•將政治與公共行政分離,即行政之運作應不受政治之干涉
•行憲比制憲困難
•以商業的角度來考慮政府的問題,即政府應向企業學習如何有效管理
•分析比較政治與私人企業和政治計畫間的關係
•藉由訓練公務員並提升他們的素質來提高行政的有效程度

早期美國公共行政學和政治學、經濟學等社會科學並沒有明確的分野,在學術界也幾乎沒有這樣的想法產生,而威爾遜擔任總統期間,嘗試將政府官員的任用從博奕制改成官房制,所以的任用和福利都應該建立明確的制度。他在他永垂不朽的著作中也提到了效率和成本的問題,例如:政府如何運用最少的時間和最低的成本做政府該做的事?公共行政和企業管理在概念上有很多相似處,都希望能夠講求效率、專業化並且將成本降到最少,兩者最大的差別在於私部門的服務對象是顧客,其企業目標是追求最大利益;相反的公部門的最終目標是服務國家人民。

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世界移民大量進入美國,快速發展的工業化和都市化,都市內民生問題逐漸浮出,當時沒有相對應系統化和清楚的公共行政管理方式,所以威爾遜的改革和著作,開啟了公共行政作為一門學科領域的基礎。
  
公共行政大約可分為以下幾個世代,

(1)傳統理論

這個時期主要就是從威爾遜到Goodnow,兩人主要是開展了傳鞏社會科學中公共行政這一塊的重要性,也討論社會學大師韋伯(Max Weber)再討論管理的理論,這個時期將政治與行政分離,並且引入私部門的市場機制,用企業管理的模式管理公部門組織,科學管理之父泰勒的分工也被帶入。這個時期,公眾的概念並不明顯,政府的運作主要是提供人民和政府間基本的互動。

這個時期美國國內開始有了學術機構研究公共行政,1916年成立Brookings Institution,1914年密西根大學成立第一個市政管理碩士,Syracuse University成立 Maxwell School,開辦社會科學和公共行政領域,美國碩士生研究就正式起飛,1929南加大成立第一個以公共行政學院,至此以後,就以Maxwell School帶領美國學術界推動和研究公共行政的普及和發展。

(2)修正理論

此時期面臨一戰後的蕭條和羅斯福新政,許多學者提出了不同的模型遇改善戰後的情況,最具代表性的是Luther Gulick,他創造了公共行政七大重要職能:Planning、Organizing、Staffing、Directing、Coordinating、Reporting、Budgeting。他強調政府是為了替人民服務,在政府部門中的執行者也是人,所以更應該將人的價值帶入行政,Gulick在羅斯福行政時被指名帶領聯邦政府,也擔任過紐約市的行政首長,他實務經驗和理論相輔相成,這個時期,已經很難單純以企業的方式執行公共行政,也不容易以市場機的的方式解決公眾的困難。

(3)整合發展

進入冷戰中期,美蘇兩大世界強權的軍備競賽也深切的影響美國國內的公共行政發展,在甘迺迪總統任上,美國太空總署(NASA)成立,對任務的組織集中於具體工作而不是等級制,增加了公共管理的靈活性,積累了矩陣管理和矩陣組織的經驗。從概念上看,項目管理是基於公共利益模型對組織原則的運用。

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美國社會和政府反映了許多矛盾和不確定的心態,民權運動、女權運動、水門事件、越南戰爭、嬉皮文化等,這變動的年代,美國政府在行政觀念也有所改變,最關鍵的事情是由Syracuse University大學召集公共行政的年輕學者、研究者召開 Minnowbrook Conference,目的在於鑑別公共行政學應該研究的問題,作為一個學科,公共行政學的重點應該放在何處以迎接七十年代的挑戰。Minnowbrook Conference中心主題是:1.公共行政學學者如何將道德價值觀念注入行政過程;2.如何能有效地執行政策;3.政府組織機構與其服務對象的恰當關係是什麼。

有33位當代美國行政學界各領域的學者和相關研究者的1968年Minnowbrook Conference是美國公共行政學歷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儘管新公共行政所倡導的價值觀念(社會公平、代表制、響應性、參與和社會責任)在行政管理的實踐中難以完全付諸實施,然而,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開始關注公共行政職業教育的相關性以及對組織成員、顧客和社會需求的培訓。後人將再次提及類似的問題並要求“重塑”政府。

公共行政從傳統公共行政,到新公共管理,最後是近代的新公共服務,不同時期各有其特色和主張,隨著國內社會的變遷和國際社會的改變,公共行政的發展都會隨著世代不斷的適應以能夠達到其學科研究的最終目標。

三、    美國大學政治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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